大明湖自古以来就被称为“江北独胜”，之所以能有这样的美誉，原因有三：其一，大明湖是由满城清澈的泉水汇集而成的泉水湖；其二，大明湖是少有的位于繁华城市之中的城中湖；其三：大明湖是一个文化湖，古今中外在大明湖上，不知留下了多少名人的足迹和风雅旧事。今天我们要讲述的，就是这样一段发生在清代乾隆年间大明湖上的催人泪下的感人故事。
摄影：李锋
之一：三友情深，共谋湖上建亭
乾隆年间，历下有三好友，在同样饱受了官场的倾轧，厌倦了世俗的纷扰之后，萌生了在风景如画的大明湖上卜居的念头。
这三个好朋友可不是一般的人。他们分别是享誉文坛的著名学者、诗人李文藻、董元度和刘惠。
马国翰在《玉函山房藏书簿录》中介绍刘惠的《秋柳园小草》时写到：
国朝诸城刘惠东里，客游历下，与董曲江李南涧交善，构亭大明湖干，名曰三友亭。李怀民自梧江作三友亭图并诗寄之，又追慕渔洋之胜，筑园曰秋柳，与马光玉、陈风人咏啸其间。年七十二犹以笔砚为乐。手订诗凡七绝三十九首，皆感兴怀人之作。
马国翰（-），字词溪，号竹吾，山东历城人。道光十二年进士，历任陕西洛川、石泉、泾阳等县知县，官至陇州知州。他是清代著名的辑佚学家、藏书家，被学者推举为清代辑佚第一家。马国翰重视乡邦及宦游之地的文献收藏。《玉函山房藏书簿录》著录的是马国翰同时代人的著述，多数是马国翰自撰，多讲述作者轶事，丰富了提要的内容，有很强的可读性。也正因为如此，让我们了解了发生在大明湖上这段感人的故事。
摄影：李锋
我们先来认识一下这三位好友。
李文藻（-），字素伯，一字茞畹，晚号南涧，益都（今山东青州）人，乾隆己卯举于乡，二十六年成进士，知广东恩平、新安、潮阳县事，同知广西桂林府事，卒于官。李文藻是清中叶齐鲁乃至全国闻名金石学家、目录学家、藏书家。他毕生致力于金石搜考、刊印书籍，且善诗文，达方志目录之学，藏书数万卷，皆手自讎校。居官以清廉强干著称。李文藻交游甚广，与纪昀、钱大昕、翁方纲、邵晋涵、周永年、张锦芳等交友，书信赠诗往来颇密。
董元度（-），字曲江，清代济南府平原县人，乾隆十七年恩科进士，入词馆，改外任江西定远县，颇有治绩。仅一年，降补东昌教授，与修《东昌府志》。十年后以老乞归乡里，主书院讲习。秉承家学，自年少便以《春柳》诗闻名。博雅好古，能诗善画，但仕途偃蹇，诗中多有感慨之辞。董元度与纪昀、翁方纲为同年挚友，又在卢见曾幕府中帮助其编《国朝山左诗钞》，同时与诸多江南文人如罗聘、惠栋等交往密切。服膺王士禛诗学，以其为师，并融入自己生命体验，创作出情深绵邈、风流蕴藉的《旧雨草堂诗》八卷，词一卷。
刘惠，字东里，益都人。有《秋柳园诗一卷》，见《蘅园类存》。《秋柳园小草一卷》。后有蒋天枢后记，略云：“先生与平原董太史曲江、吾郡李司马南涧交最善，故诗得其指承。工古今体，尤精其力于七绝，佳句流传，遍于朋齿。”
李文藻与刘惠同为益都人，两人相识于乾隆壬午、癸未（-）间。在《秋柳园小草》的自序中，刘惠写到了与李文藻的相识，源于为先高祖刘耆定的《茅亭诗钞》勘定付梓。李文藻的《茅亭诗钞序》里也曾详细说到此事。刘惠与李文藻数共晨夕，即有志学诗，后与马光玉、陈风人一起，学诗于李文藻。
李文藻与董元度的相识应该更早一些。乾隆十七年，董元度中壬申恩科进士，与山左名士法坤厚、周永年，以及纪昀等人唱和、游览，并结成“海岱诗社”，极尽风雅。《国朝山左诗续钞》卷十法坤厚小传中有宋弼所记语：“（法坤厚）与纪晓岚、董曲江、周书昌结诗社，推南野（法坤厚）为首。”而同在这一年，李文藻抄成《海岱会集》四册并作《海岱会集》跋。《海岱会集》一书，李文藻自十五、六岁时就心向往之，直到乾隆十七年，耳闻书贾刘雪友有一抄本，但不肯外借，遂买一皮裘相赠，始得抄借，时值深冬，李文藻呵冻手抄，起于十一月十一日，至十二月十五日，共计三十四日抄录完毕。《海岱会集》无刊本，《四库全书》有录，则全赖于李文藻将此抄本送给当时作为总纂官的房师纪晓岚。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海岱会集》四册的版本就是由李文藻所抄流传至今。李文藻的学生阎湘蕙在跋后曰：“南涧先生于乾隆壬申抄成《海岱会集》四册。是时，年甫弱冠，又七年，己卯始登乡榜。”海岱诗社是明代嘉靖年间，活动在古城青州的一个文人诗社。海岱诗社所结诗集为《海岱会集》。二百多年后，同为山左名士，又恰逢《海岱会集》成书，成立新的“海岱诗社”，李文藻与董元度很有可能此时就已相识。另据李文藻《为宅郎求婚启》：“壬申春半，初瞻光采于水西”，李文藻与周永年的相识也是在乾隆十七年，在周永年家居的东流水街。李文藻与董元度结识应该还有纪昀这层关系，董元度与纪昀早在乾隆十三年顺天乡试中即相识，同在科场驰骋，交谊至笃，留下多首唱酬诗。如纪昀早期的《戏赠曲江》有“爱尔如兄弟，结交三载余。每怜同寂寞，相与惜居诸”句。而李文藻又奉纪昀为坐师，因此这些人相识、相知也是必然的。
无论是平原的董元度还是益都的李文藻和刘惠，对于他们来说，济南都是他们结庐定居的理想之地。乾隆十七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的翁方纲曾写有《李南涧郡丞听泉图》一诗：
先生初作恩平宰，语我历城泉可买。
长安城南昨握手，掀髯历落初心在。
居然长松大石畔，秋史华泉后先待。
龙潭绣川接渤澥，锦云泺口明湖汇。
摄影：李锋
明湖湾环西北来，华不注激渊有漼。
深涵觱沸旁瀵出，曲折铿锵落珠琲。
忽焉众派交一响，松根连络不可解。
七十二泉莽钩带，天风珮環变光彩。
众峰砰訇应碨磊，目移耳倾神为骇。
抚琴动操三十载，房君山池池未改。
天生此手肯弄泉，且去携琴临桂海。
清乾隆五十八年刻本《复初斋集外诗》卷十一
济南的山水古迹，风雅人文，无不给李文藻留下深刻印象，“先生初作恩平宰，语我历城泉可买”，原来，他一直有在山水清秀、文人荟萃、“秋史华泉后先待”的济南安家之念，到了广西依然如故。而董元度，个性洒脱，行事如闲云野鹤，品性清高，寄情于山水间。然而，董元度对济南感情很深，如在他的《夜雨读朱太史次筠李上舍蟠木联句见示诗慨然感赋》中，有“吾乡名士多，山川倍清淑。佛慧数峰青，明湖半城缘”之句。董元度还参与了卢见曾《国朝山左诗钞》和宋弼《山左明诗钞》两书的征稿与编辑，更是出于对家乡对济南的热爱。他还写有《书家兄唱和诗后赋寄同人并南野蝶庄履夫》一诗：
载酒联吟泺水滨，七桥风月一时新。
旗亭歌散留佳话，客路秋深忆故人。
别梦不离湖上棹，旧题分付壁间尘。
何缘竟践浮家约，名士轩头共结邻式鲁赠余诗云：名士轩头好卜居。
诗中怀念了与好友在一起载酒吟诗的情景，“名士轩头共结邻”也表达了他与志同道合之人结庐湖上的愿望由来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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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刘惠，虽留下的资料很少，但李文藻的《茅亭诗钞序》中，写其家“多藏书”，家境殷实，可见一斑，除了李文藻和董元度，当时寓居济南的陈风人（陈震）也是他的好友，后文将讲到他在大明湖筑秋柳园，也可见卜居济南一直是他的愿望。
（未完待续）
作者：侯环
来源：风香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