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湖之恋
文/苗培兴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也就是天地肇始，鸿蒙未化之时，我们济南是一片混沌之气笼罩下的荒岛。岛的四周是茫茫无际的大海。整日里，浩浩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上来，又一波又一波地退下去。岛上了无声息，寸草不生。也不知过了多少年，混沌之气散开，阴阳之气分离，鸿蒙开化，风和日丽，这里已是四季分明了。那肆虐的海水，早退去了不知有多少里，浩浩汤汤地把这里荡漾成了一个晴朗的世界。于是，天南地北的各类飞禽开始来这里筑巢、各类走兽也开始在此栖息，渐渐地也有了人烟。
岛上有一户人家，不知何姓，只有夫妻二人，住在一处山坡上，背靠着一座千仞大山，面朝着一条十丈河流。男的壮如山石，女的俏如山花。二人男耕女织，琴瑟和鸣，看上去小日子过得很是不错。可是，每到暮色四合之时，便心生惆怅。
原来，这对夫妻年届中年，一切皆好，就是膝下无子。为此，没少拌嘴。想象一下，其实也和我们现在的人一样，无非是夫怨妻颗粒不收，妻笑夫劳而无功。
一日，天色将晚，这对夫妻劳累了一天准备休息。突然，就在西天之上一道霞光，越过万里层云，千山暮雪，直向他们射来。霎时间，滚滚云霞将他们二人，连同这小屋、山川、河流、旷野全都罩了起来。但见云霞翻腾，万里红光，将个暮色中的天地映照得五彩缤纷，灿烂辉煌。不一会儿，那彩光敛去，天地复原，风不动，树不摇，万籁俱寂，只是那空气里多了一丝淡淡的清香。
不久，三月三，妻子生下了一个女孩。
这对夫妻自是欢喜得不行，见女儿一双大眼扑闪闪，明晃晃，清澈透亮，像蓝天，更像湖泊，于是给女儿取名“明湖”。
说来也怪，自从有了这个女孩，岛上便长出了一种树。而且，这种树跟着女孩一起生，一起长，无论女孩走到哪里，哪里就开始生，就开始长。这种树还开花，每到女孩的生日，也就是三月三，便一夜盛开。那花，开得满树，花蕊硕大，花瓣粉红，香飘万里，馨香迷人。
人们都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树。女孩告诉大家，这是一种果树，结的果叫桃，能吃，开的花叫桃花。由是，人们说这女孩是桃花仙女，称这座岛叫桃花岛。
渐渐地，随着女孩的长大，桃树也生得遍地全是。岛上的人们也有了一个习俗：人们认为桃花是吉祥的花，每到花开时节，便纷纷走出家门，赤脚散发，袒胸露背，到桃林，到旷野，踏青赏花，载歌载舞，庆祝春天的到来，庆祝桃花盛开，祈求苍天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转眼，女孩16岁了，早已生得是花容月貌一般……
这一天，三月三，是女孩的生日，岛上的桃花也照例地开了，人们也照例地按照习俗举行庆祝活动。说来也怪，人们发现，这一天的桃花开得是格外地鲜艳，桃花的香气是格外地绵长，天上飘荡的风也是格外地轻柔，就连那个日头也是格外地明亮。
女孩站在欢乐的人群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张开手臂，仰望天空，旋转起来。突然，她看到了一道光，一道常人看不见，混在长风里的光。那光，像是白色的，可又透出一种红色，淡淡的红色，时隐时现，随着长风在天空盘旋。
女孩停下来，不再旋转，一种无形的引力，牵引着她朝光走去。
近了，一个少年，呀，这么英俊的少年，从长风里走了出来，通身闪着光，落在了旷野上，落到了女孩的身边。向女孩伸出了手。
女孩的心荡漾了，女孩的血脉偾张了，女孩的脸潮红了。女孩羞涩地向男孩也伸出了手。
欢庆的人们惊呆了，瞬间安静下来。人们不知道这是从哪里走来的少年，神采奕奕，光彩照人。
男孩和女孩的手握在了一起。
突然，就在他们的手握在一起的瞬间，两道青光腾空而起，在空中缠绵，糅合成了一道耀眼的红光，照亮了天空。霎时间，万千桃树摇动，万千花瓣飘落，万千落红铺满了桃林、旷野。
人们开始欢呼，开始雀跃，开始祝贺这天生地造的一对……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对彼此爱慕的少年在旷野上疯跑，在大海边嬉戏，在山巅高呼，在祝福的目光里放声歌唱，在夕阳的余晖里、在山泉侧畔、在花前月下窃窃私语。
一晃一年快要过去了。这一天，男孩跟女孩说，我要回家了，回家给父母说，来下聘礼，在三月三，你的生日，桃花盛开的时节，我来娶你。女孩含着羞，流着泪，在门前的山坡上与男孩依依惜别。
可是，自从男孩走了以后便再也没了音讯。那男孩就像一颗流星、一只飞雁、一阵风，嗖地一下，划过、飞过、刮过便再也没了音讯。
许多个三月三过去了，男孩依旧杳无音讯。人们开始劝女孩，劝女孩忘了那男孩。可女孩不能，女孩不信那男孩是个薄情寡义的人。痴情的她天天站在家门前的山坡上向男孩远去的方向眺望。望断秋水，年复一年。那思念的泪水流成了溪，流成了河。那思念的泪水，长啊，流到了十丈大河，流到了浩浩东海……
原来那男孩不是凡间人物，而是东海中的一座仙山，叫历山，经过了亿万年的修行早已修成了正果，能腾云驾雾，上天入地，幻化人形。那日，逍遥自在的他正与几位好友在三山五岳间巡行，忽见得西方霞光道道，香气阵阵，不由得心生疑惑——这也是天数——遂舍了众人，驾一片祥云来到了岛上，没想到，得见如此美貌女孩，竟爱上了，动了凡心流连岛上终日不归。其父听说后，很是震怒，便请东风传书，令其速归，这才有了男孩辞归一节。
男孩兴冲冲地回到家中向父母诉说了实情，本以为父母定会欢喜，遂了自己的心愿。可万万没有想到，父亲坚决不同意，说那女孩是五百年前孙悟空大闹天宫蟠桃会时，因其行为不当言语有失而被玉帝罚下界的桃花仙女，现已投了凡胎，永世不能再回天庭了，吾儿断不能与其结百年之好，否则，自毁前程。纯情的男孩不管什么天庭不天庭，也不管什么前程不前程，他爱她，便是一切，遂苦苦相求。其父就是不肯，无奈，父子闹翻。父亲一怒之下便将男孩用一条铁链锁了筋骨关在了东海水牢之中，并狠狠地说，如不悔过永世不可放出。故此，男孩这才没了音讯。
有言是：仙界一日，世上一年。
这一日，是男孩被锁的第十日。男孩在牢房里忽然发现那海水有了一点异样，在翻涌的混浊里似有一股清清的水流闪着亮晶晶的水纹在朝他游动。当他细看时，他看到了女孩的那双眼睛，清澈明亮，泪眼婆娑，哀怨幽幽。男孩的心痛了，锥扎似的痛了。他的心急速地跳跃起来，那是一种要冲破胸腔喷涌而出的跳跃。他的血沸腾起来，那是一种要挣破枷锁翻江倒海的沸腾。他的精神高昂起来，那是一种要奔向战场壮士出征的高昂。就见他凝聚起全身的力气大吼一声，“开——”一下挣断了锁链。霎时间，山呼海啸，天崩地裂……
男孩冲出牢房，驾起祥云，直上九万里云霄，向西飞去，向桃花岛飞去，向心爱的人飞去。
此时，正是三月三的傍晚，女孩无心桃林里、旷野上欢快的歌舞，正独自坐在门前的山坡上忧伤地凝视着东方的天空。突然，她看到了那道光，那道白里透红的光，正隐隐地破云而来。女孩的眼睛亮了，女孩的心狂跳起来，她知道那是她的爱人来了。女孩惊喜地站起来，伸开双臂向着天空放声高喊：“来了——来了，我的爱人。来了——来了，我的爱人。”一阵阵地高喊、一声声地呼唤，将桃林里、旷野上歌舞的人群喊得惊讶，将三月三傍晚的天空喊得通亮，将岛上的桃花喊得盛开……
传说，他们的爱情感动了天地，那天的夕阳，晚落了一小时。
传说，人们为这对相爱的人举行了盛大的婚礼。男孩、女孩的父母也都参加了婚礼。月老给他们做了证婚人。
传说，他们生了九个孩子。
……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乾天坤地，阴阳转换。明湖姑娘化作了一潭湖水——大明湖。英俊少年化作了一座高山——历山。他们的儿女化作了九座山峰——匡山、粟山、马鞍山、药山、标山、凤凰山、鹊山、华山、卧牛山。这九座山峰被世人们称为齐烟九点。
如今，大明湖，清波荡漾，永远映照着俊美清秀的历山；历山，伟岸如屏，永远守护在大明湖的南岸；齐烟九点，感恩尽孝，永远围绕在父母的身边。
三月三，还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我们济南人，特别是年轻人，还是习惯走出家门，来到千佛山脚下，到那桃林里，踏青赏花，在追忆这份美丽的爱情传说的同时，也在心里默默地期盼着一份属于自己的浪漫，属于自己未来生命里的温暖……
注：历山，今千佛山。
苗培兴（男），济南人。笔名：清泉。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创作小说、散文、诗歌体裁。作品散见《山东文学》《当代小说》《散文选刊》《海外文摘》《齐鲁文学》《齐鲁晚报》等十数家纯文学报纸杂志。作品多次在国内文学征文比赛中获各级奖项和被收入多种文学书籍出版。其中散文《遐园秋思》《仙风道骨珍珠泉》《从诗文里走来的“秋柳含烟”》分别获“曲水亭杯”（年）、“我与泉水的故事”（年）、第四届“讲好山东文物故事，守护齐鲁文化根脉”（年）国内散文征文比赛一等奖；散文《生命的春天》被选为年、年高考语文精选模拟测试卷现代文学阅读与分析题；短篇小说《和盛斋》入选《齐鲁文学作品年展（）》。著有长篇小说《八年官司》《在银色的月光下》；短篇小说《和盛斋》《钓鱼》《无家可归》等；散文集《记忆灵*的脉动》。
壹点号真言贞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