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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与济南系列作品张之洞与大明湖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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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咸丰十一年辛酉早春时节,一位个头不高、英姿飒爽的年轻举人,身着春天之轻衫,头带一顶时兴的砑帽,来到济南大明湖上寻芳探春。

他是何人?他便是被山东巡抚文煜新近聘为幕府的张之洞张南皮先生。

由于一湖清泉水的滋养、润泽,大明湖上的春天来得格外得早。张之洞由此诗兴大发,欣然作《湖上散步》一诗,描绘大明湖早春之景象,抒发独具慧眼的发现,以及其情愫与襟抱:

砑帽轻纱入早春,寻芳何用出城闉。

丰茸烟草明余雪,清浅湖流动绿蘋。

漱浣重怀元好问,歌诗谁继李于鱗?

环波胜地无人识,只有鱼郎下钓纶。

(增订本《张之洞诗文集》卷九,上海古籍出版社年版)

明湖初春李瑞勇摄影

张之洞说,早春时节,在济南踏青寻芳、问春观景,实在不必远出城门、涉足郊坰,到大明湖上便是最佳处了。那里,繁密茂盛的草树辉映着冬天的余雪,一派清明的春天气象;而且,湖里的蘋草也已经变绿,其柄叶在清澈的湖水冲击下正飘荡多姿……

春湖烟景,烂漫动人。此时此刻,张之洞不由想起当年畅游济南湖山、写下“有心长作济南人”的金元之际大诗人元好问;想起济南先贤、明代后七子领*人物李攀龙;是的,诸多的名士临泉游湖,吟咏品题,都为济南、为大明湖增添了深厚的文化内涵,这是湖山不朽的内在原因,这是文化的超越性力量。只是,这样的道理未必为一般人所能理解呀。结句“环波胜地无人识,只有鱼郎下钓纶”,寄托诗人深深的喟叹与怅惘,环波,应指环波亭,当年济南贤太守曾巩所建,然而,如今,却无人能识其处,也许,它已经成为了“鱼郎”们的钓鱼之处吧!

笔者曾经专论大明湖作为“江北独胜”的景致胜处,盖有三美焉。其一,“泉水湖”之纯净宜人;其二“城中湖”之罕有雅致;其三:“文化湖”之风致千载。作为博雅学者的张之洞,对大明湖之美颇为心领神会。我们且看他的《济南杂诗八首》之七:

伏生亲授济南经,杜甫留题历下亭。

十里明湖成苇荡,百年名士等晨星。

(《张之洞诗文集》卷一,上海古籍出版社年版)

民国,大明湖内历下亭

将“伏生亲授济南经”与“杜甫留题历下亭”相提并论。这二者,确实是济南自有以来的文化盛事,前者,最初奠定了济南作为“书城”“名士之城”的地位。早在七百年前,赵孟頫来济上任济南太守,便有诗《初到济南》,其中有句:

道逢*发惊相问,只恐斯人是伏生。

济南名士云集,藏龙卧虎。即便路上遇到普通的老年人,你也不可等闲视之呀!

而“杜甫留题历下亭”,特别是其“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的吟唱,则成为千百年来济南作为“名士之城”的一张最为亮丽的名片。

“杜甫留题”发生在古大明湖的客亭,而济南人却从来愿意将其指为今大明湖湖心岛的历下亭,“从其朔也”。

上世纪九十年代,济南日报文艺部举办大明湖赏荷笔会名家荟萃

而十里明湖,本来是一面天然明镜,许多年里,却成了“苇荡”,且被养藕种莲的湖民分割成一片片的湖田以谋利,对此,一直存有两种不同看法,一种以为湖田破坏了大明湖如同明镜的风光,而另一种看法则认为:有了湖田,使得大明湖更具自然之魅力,张之洞如何看待此事呢?我们下面分解。在这里,诗人似乎回避了这一课题。他以“十里明湖成苇荡”与“百年名士等晨星”对举,是说近百年来,济南的名士较之明代与清初,是大有“寥落”之感的。

张之洞在山东抚署即今珍珠泉大院“听鼓应差”,距离大明湖极近,尤其由后门出,不远便是曲水亭街,想必张之洞多由此路径踱步到大明湖游览。他写有《济南杂诗五首》,之一可以为证:

连巷泉声细可听,水梳荇藻色青青。

嫩晴宜与评茶荈,走上桥东曲水亭。

(增订本《张之洞诗文集》卷九,上海古籍出版社年版)

曲水亭今照

看吧,“连巷泉声细可听,水梳荇藻色青青”,这分明就是曲水亭与溪河的景致,还有,由“走上桥东曲水亭”,说明他对这一带的地理是何等熟悉,他一定是曲水亭茶社品茗雅聚的常客无疑。而且,顺着这条路前行,大明湖近在咫尺,此乃游湖最近且最佳之路线也。

张之洞与大明湖感情深厚,还有一个原因,即他的恩师、后为直隶布*使的钱炘和,钱退休后寓居大明湖上,其园林名曰:因寄湖庄。而张之洞来济南后,则成为因寄湖庄的常客。(参见侯林、侯环《济南园林七十家》之《大明湖上结茅庐:钱炘和与因寄湖庄》)

上世纪八十年代,侯林与其兄妹在大明湖上

钱炘和(——?),字光宇,号香士,一号自山。云南昆明人。道光十五年进士。初任四川屏山县知县,二十三年署简州知州;后升天津府知府。咸丰五年由天津道迁江苏按察使,咸丰六年正月再迁直隶布*使,在任二年有余,咸丰八年()休致。

张之洞吟唱因寄湖庄的诗作有两首,除了笔者在《大明湖上结茅庐》一文中所引用的《济南杂诗八首》之六外,近来在“增订本”上又发现一首,为《济南杂诗五首》之三:

苍雪垂垂覆画廊,历亭对面起湖庄。

开门不叱无名客,风致居然司马光谓钱方伯园。

由此诗,我们便可以锁定“钱方伯园”即因寄湖庄的位置所在:“历亭对面”,则在鹊华桥偏东位置,与望湖楼位置相近也。而且,钱布*炘和及其园林亲民的温馨风格,也在诗中呈现无遗。

游湖,是张之洞的所爱,他常常在因寄湖庄贴近的鹊华桥码头坐船以畅游。我们且看他的《济南杂诗五首》之四:

为爱菱洲间藕田,鹊华桥畔顾渔船。

等闲一放游春假,费却东坡两膳钱。

(增订本《张之洞诗文集》卷九,上海古籍出版社年版)

“为爱菱洲间藕田”,至此,张之洞对于大明湖湖田的态度已经和盘托出,原来,他是支持湖田的,且十分喜爱这样的景致,如此,大明湖行船必得在狭窄的水道间、茂密的水生植物间绕来绕去,张之洞大约是欣赏这种“隠而不露”的自然之美的。因而,平时一到假日,他便会在鹊华桥码头雇船游湖,他说:这样,一次的花费便相当于贫穷时的苏东坡的两顿饭钱,然而爱好自然山水的浪漫的他乐此不疲、在所不惜。

老家在此,济南百姓的湖岸雅趣

他曾多次到湖心的历下亭和湖西北的铁公祠游览、凭吊。他写有《历下亭》一诗:

湖心行殿敝,当日驻春旂。

鸥影白当户,水光青染衣。

荒波侵辇路,残雪断鱼矶。

因忆王贻上,萧椮柳十围。

(增订本《张之洞诗文集》卷九,上海古籍出版社年版)

又是“行殿”,又是“春旂”,又是“辇路”,依然是清帝东巡的无尽挽歌。烦不烦!好在,诗的第二联,描绘了历下亭的美丽景致。白鸥当门,碧水染衣,寥寥数语,将湖心小岛的独特风貌展示出来。

然而,诗人仍不肯罢手,他看准了历亭的典型风物:柳。是的,那“萧椮柳十围”,不惟在那时,至今在历下亭依然到处可见。由此,诗人联想到清初的大诗人王士禛(字子真,一字贻上,号阮亭,又号渔洋山人),当年,年轻的新科进士王士禛就是因写大明湖的秋柳而名扬天下的。后世,人们甚至将明湖柳作为王渔洋的化身。如董元度诗云:“珍重丝丝金线柳,千秋常属老渔洋。”(《偕朱唯斋同年、秋原舍弟游大明湖四首》之二)诗作正是从历下亭的风物入手,借古喻今,情景相生,为人们展示出一幅幅富有意味的画面。

昔日大明湖的游船

铁公祠,自乾隆后期在湖上建成,迅即成为人们哀悼英烈、寄托哀思的场所。张之洞有《拜铁尚书祠》一诗:

祠树湖云带素波,庙堂神采尚峨峨。

缁衣定策关天数,纨绔观*少凯歌。

老佛谁供残俎豆,平陵早改旧山河。

项亡鲁下知何恨,恨是行围弩未多。

(增订本《张之洞诗文集》卷九,上海古籍出版社年版)

铁公祠畔的“祠树湖云”,一派素淡、肃穆的气氛,而铁公祠的铁铉塑像则是英武劲健,浩气凛然。

“缁衣定策关天数”,缁衣,古代用黑色的帛作成的朝服。典出《诗经·郑风·缁衣》,系赞美郑武公父子之诗。《毛诗序》谓:“缁衣,美武公也。父子并为周司徒,善于其职,国人宜之,故美其德,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郑笺》云:“父谓武公父桓公也。司徒之职,掌十二教。善善者,治之有功也。郑国之人皆谓桓公、武公居司徒之官,真得其宜。”由此得知,张之洞正以铁铉比之先后担任周司徒之职郑桓公、郑武公父子,善于“定策”,挽救危亡,治理有功也。

“纨绔观*少凯歌”,“纨绔”,谓李景隆是也。燕王朱棣起兵,建文帝以膏粱子弟李景隆为大将*,屡战屡败。以致燕*兵围济南,不得已,铁铉收拾残破,慷慨饮泣,领导了可歌可泣的济南保卫战。

大明湖夏日

“老佛谁供残俎豆,平陵早改旧山河”,充满沧桑之感的喟叹!自明初“靖难之役”至清咸丰年间,时光已逾余年之久,物换星移,江山易代,如今,济南(平陵)早已改变了模样,然而,人们对于铁公的敬仰与祭祀,是任谁及何时都不应被忽略的!

妙的是,诗的结句,诗人宕开一笔,咏唱道:“项亡鲁下知何恨,恨是行围弩未多。”这其中包含了两个久远的历史故事:其一:“项亡鲁下”。据《史记·项羽本纪》:“项王已死,楚地皆降汉,独鲁不下。汉乃引天下兵以屠之。为其守礼义,为主死节,乃持项王头视鲁,鲁父兄乃降。”说的是,楚汉相争,项王兵败自刎而死,楚地都投降了汉王,唯独鲁国不降。汉王率领天下人马,准备血洗鲁国。因为鲁国坚守信义,宁死为君王守节,汉王就把项王的头拿给鲁国人看,鲁国父老才决定投降。

张之洞像

其二:“行围弩”。据北宋四大部书之一的《册府元龟》记载:审配字正南,魏郡人。为袁绍治中别驾。绍死。袁尚使配守邺。太祖攻之。太祖出行围,配伏弩射之,几中。及城陷,生获配。太祖谓曰:“吾近行围弩何多也。”配曰:“犹恨其少。”(宋王钦若等编修《册府元龟》卷八百七十七总录部方正刚)

结句“项亡鲁下知何恨,恨是行围弩未多。”似乎丝毫未提及铁铉之事,然而却是字字影射铁铉之事,何以故?原来,当年铁铉守济南时,曾经用诈降之计诱骗燕王朱棣入城,而事先在城门上方放置了一块大铁板,朱棣带亲信刚进城门,铁板自上急落,可惜的是兵士放铁板稍早了点,只砸伤了马头,未伤到朱棣。于是,朱棣换马而逃……

旧时的济南城楼

鲁地的忠义,“行围弩”的“恨少”,不能不使人联想到当年铁铉守城的壮烈与遗憾……

张之洞实在是一位善于在诗歌创作上“留空白”的大家!

不惟此诗。

又如《济南杂诗八首》之一:

齐疆多海鲁多山,风土中和是此间。

济汶*河三水会,重扃不在穆陵关。

(《张之洞诗文集》卷一,上海古籍出版社年版)

不说济南是“重扃”,而说“重扃不在穆陵关”,然而,读者稍经思考便会顿悟,这“重扃”非“济汶*河三水会”的济南莫属!

还有:

毛诗道觱沸,兼可肖俶诡。

(《再游趵突泉口占》)

不说毛诗对于“觱沸”的诠解在于“所用”,而说趵突泉的价值主要不在让人欣赏“俶诡”(奇异)。让你咂其中之味。

聪明透顶!把无尽的想像留给了读者,真个是“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的无穷韵致!

来源:风香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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